延續土地的記憶與故事

文／林佳靜‧圖／林佳靜、鄭丞志

　　卑南遺址公園這塊土地，過去曾是臨近卑南族Puyuma（普悠瑪）部落族人生活與農作的地方，有許多傳統的地名與空間記憶這些過去的歷史、回憶，同時融合了當代人們在此的生活經驗，也讓公園這個場域擁有多元豐富的地方意義內涵（例如童年玩耍、深刻回憶、賴以為生以及部落祭典活動的地方等）。2011年起公園開始與部落一起共作小米田，過程中長輩們時常提及園區內有許多舊地名與生活記憶，於是筆者開始紀錄下在卑南遺址上的舊地名與故事（地名如下圖）。

卑南遺址上的舊地名。

童年玩耍與祖先故事的地方

　　公園成立以前這裡曾是部落族人的農地，許多50歲以上的部落長輩都有隨著親人到這裡幫忙農作、玩耍與自然互動的經驗，長輩們常分享小時候跟隨父母親來此工作時的生活記憶。在公園成立之後，雖然已不再是農地，但開放性的公園仍是部落小朋友們在課餘時間會來此玩耍嬉戲的地方。

林清美說：我家的地在Lritra一帶，我小時候常跟著父母親一起來，這附近有許多的sangliyu（黃荊樹），它的枝幹裡面會有白色的幼蟲在裡面，我們小朋友會取出這些白色幼蟲烤來吃。另外這附近也有許多野生的芭樂樹，滿樹的芭樂都是我們童年時期的重要零食。（2023/07/13訪談紀錄） 林光雄說：公園入口處一帶曾是我家的地，以前常跟老人家去田裡，有時幫忙、有時玩耍。最懷念以前跟老人家在這裡的時光，煮野菜湯、睡午覺，這裡是充滿回憶的地方。（2016/08/29訪談紀錄） 陳秀如說：以前我讀小學時，公園們運動玩耍的地方。學校體育課會去、下課後我們小孩也會去玩耍。（2016/08/23訪談紀錄）

林光雄（左）回憶與老人家在一起的時光。

　　考古現場一帶的舊地名為Lritra。Lritra是泥巴之意，此處地勢較低窪，下雨時地面容易因積水而泥濘，林清美老師與孫民英老師家都曾有農地在這裡。陳光榮長老說，月形石柱南側一帶地名為Talalapuwan，意指凸出來的地方，因為過去此處地勢較高；另外這裡的地面上會可以看到許多紅色陶片，應該是以前的人所留下的。

　　Talalapuwan和Lrita一帶同時也是族人流傳已久的風箏傳說故事中拉拉鄂斯人的居住地，對老一輩族人而言這裡是有靈的地方，晚上盡量不要在此逗留。但在時空變遷後，對年輕一輩的族人而言，他們雖聽過長輩的告誡也知道這個傳說故事，但這裡對他們而言已不再是禁忌之地，而是轉為一個有祖先故事的地方。

　　Palrangan在現今公園辦公室一帶，陳光榮長老與林智美老師家族都曾有土地在這附近。而在公園北側環園道路旁有一間工寮是王秋雄家的，工寮旁有條舊路是過去族人上山工作的必經之路，但此路石頭多又是斜坡，當牛車或機車經過時，稍有不慎容易跌倒摔車。

賴以維生與深刻回憶的地方

　　在現今公園西側停車場至卑南國中一帶平地為Mutrur，日治時期這裡曾是部落共有的合作農場，種植過許多甘蔗、鳳梨、西瓜等經濟作物，而當時族人們在公園的農地所種植的作物也大多以甘蔗、鳳梨、花生等作物為主。

　　過去臺東市曾有鳳梨加工廠，因此當時族人們在公園一帶的農地都曾種植過鳳梨，每當收成季節時，家裡大大小小每位成員都要背起籮筐一起來採收鳳梨。過程中的許多點滴趣事，如今也成為大家一同回憶的珍貴記憶。

林智美說：我最怕要去採收鳳梨，鳳梨有很多刺，每次採收時都會被刺傷。（2023/07/13訪談紀錄） 王議苓說：我們採鳳梨時要揹著一個大籮筐，將採好的鳳梨往後放入籮筐中。因為田地很大，我不想一直往返來回走，所以每當揹著滿滿一籮筐的鳳梨時，大家都說從背後都看不到我的身影了。（2023/07/13訪談紀錄) 王秀美說：我們年輕時候常要去田裡幫忙採收鳳梨，採好的鳳梨會順手地往後丟進籮筐中，每當不小心掉到地上，就會被長輩們念說我們把鳳梨都摔壞了。（2023/07/13訪談紀錄)

　　當時族人們在公園的農地除了種植經濟作物外，也會種植一些果樹，例如芒果、蓮霧、龍眼等，現今公園內還留存著數棵當時所種植的芒果與龍眼樹等。例如在現今公園大草皮入口一帶，曾是賴進生長老家的地，入口的芒果樹便是他們所種，這裡的地名為Parawngan（有埋伏之意，長老說過去老人家狩獵時會在此守候獵物或警戒）。

　　另外，王議苓姆姆家族的地在現今公園自然教室附近（姆姆，mumu，祖父母輩之意），這裡到傳統家屋一帶的舊地名為Palakuwakuwan，因上方山勢如同Palakuwan （成人聚會所）的外形而得名。公園自然教室前的石板步道旁有幾棵芒果樹就是王議苓姆姆的父親所種，而夾雜在芒果樹之間原本有幾棵檳榔樹是王議苓姆姆夫妻新婚時所種。然而在經歷經數十年歲月更迭，這幾棵檳榔樹已逐漸死亡。

王議苓（左1）夫妻合影。

把記憶種回來

　　博物館是保存歷史記憶和地方文物的重要場所，近年來史前館亦連結在地社群，透過展示與教育等方式，共同保存與再現土地與族人的歷史記憶。為延續土地的記憶，2023年7月13日週四上午9點，公園與普悠瑪部落的長輩們重新在此種下檳榔樹苗，希望把過去的記憶再種回來，重新連結與土地的關係，讓這片土地上曾擁有的珍貴歷史，永續傳承下去。

林智美說：雖然我們的土地被徵收會感到難過，但是當看到史前館把這塊土地管理得這麼好，而且我們也都可以隨時來這裡走動，我感到很欣慰。感謝館方今天邀請我們到公園一起把檳榔樹種回來，延續我們的記憶。（2023/07/13訪談紀錄）

種下檳榔樹苗，希望把過去的記憶再種回來。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遺址發展組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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