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史前館「未來遺址」藝術駐村:藝術家吳思嶔〈我們被困在歷史中〉?
文/劉姗姗‧圖/吳思嶔、劉姗姗
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以下簡稱:史前館)為呼應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2018年度核心議題「超連結博物館:新方法,新觀眾」(Hyperconnected museums: New approaches, new publics),規劃了以藝術家駐村為方法,試圖開啟博物館文化知識、詮釋的話語權,期待有更多趨近「史前真實」的想像(詳見〈從史前館藝術駐村活動談博物館場域的開放嘗試〉)。本系列陸續推出三組藝術家的訪談及作品簡介,誠摯邀請讀者把握機會於11月28日前至卑南遺址公園展示廳觀賞「未來遺址:用藝術挖掘歷史」2018年史前館藝術駐村成果展。
Part1藝術家訪談
駐館藝術家訪談II—吳思嶔 (臺灣)
訪談時間:2018/8/22 上午10:00-11:30
訪談地點:卑南遺址公園遊客中心藝術家工作室
訪談及記錄(註1):劉姍姍
1.為什麼會投件參與2018年「史前館藝術駐村」的藝術家徵選?參與的動機為何?
考古學本來就是一個很迷人的學科,依靠地下挖掘出來的物品來推敲與想像那些斷裂的歷史,用一些有限的證據去還原過去人類的面貌,而且總是有很多神秘的現象要被解釋。其實這在某些層面與當代藝術的創作邏輯有些雷同,如何以一些有限的依據與現象,透過想像去建構一個不可見的真實,只是差別在於目的歧異。這些原因都很吸引我,更何況自己過去的部分創作其實是想更接近考古學。
2.對於進駐史前館的想像是?
會有一些想像是即將要去觸碰一個很有趣的事情,但也可能很艱澀。應該說,這個要面對的對象是一個已逝的史前時代,沒有人能夠斬釘截鐵地說那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好像能被詮釋的空間很多。但另一方面,因為這裡面又有一套嚴謹的研究系統,所以有許多事情又是有限制的。
3.之前對史前館的認識?進駐史前館後,對史前館的印象是?
我本身喜歡逛博物館,一部分是可以看很多物件,另一部分是因為博物館是可以快速認識一個地區或領域的地方,像一本百科全書一樣,將所有東西蒐集在這裡。但其實又截斷了原本地理、時間上的脈絡,這些館藏品被重新編輯過,分門別類地將其系統化、知識化,建構出一個我們熟悉的認知系統。
另一方面,這也是某種科學的濫觴,將所有事物分門別類,創造了我們認識世界的方法、基礎,但真實世界的存在並非如此。科學是建立一個模型來比擬我們存在的世界,但現在我們卻很容易將科學誤認為真實。
對於考古學或博物館的想法很矛盾,也覺得有趣。如果把時間拉長,在現今考古發掘試圖理解過去人類生活樣貌的同時,也造成了未來考古發掘時的擾亂。我們不覺得這是問題的前提,是因為我們都相信從現在開始的歷史是不會再間斷了,相信我們發明文字後的歷史就不會間斷了,這似乎像是將我們自身置外於歷史一般。而對於文物的保存也是,基本上文物是寶物,陶罐進了博物館後就不再是陶罐了,不像東海岸民家那些凹凹凸凸的有肩單石與有槽單石,被當成石敢當於戶外繼續使用,這些器物被使用的延續性都在進入博物館空間後結束。博物館保存歷史,但其實也讓我們反過來困在歷史中。
4.希望館方還可以做什麼來協助藝術家?
我覺得更重要的,是談兩個月駐村過後是否可能與史前館再有其他合作的關係。目前兩個月的創作時間太短,不太可能做出完整的展覽,兩個月的時間可能只能做到階段性或部分作品的發表。但對我來說,開放史前館之於藝術工作者聯繫的管道、窗口,讓駐村後續還有延續,這對創作者很重要。臺灣普遍的問題在於藝術家與其他領域一直沒有很好合作的機會。以科技藝術來說,國外藝術家與技術部門在學校階段即有合作,雙方是一種互助的狀態。史前館不需要多花經費、資源,但可以提供一個與藝術家合作的窗口,就能開啟另一個博物館與藝術之間合作的可能性。
5.對藝術、考古兩個不同領域的想法?對藝術家、考古學家的想法是?
承接第一個問題的回答,我的創作與考古學好像有一些關聯,卻是截然不同的目的與方向;藝術的目的並非科學真實,而是注重於社會現狀或人類意識中不可見的真實,對看不見的事物的想像與建構,因基礎方向不同而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考古學家在發掘真實的基礎下工作,但我覺得最初也是因為喜歡才做這件事,但那些引起興趣的是什麼?考古學之所以迷人有趣的地方是這些遺漏的歷史得要靠建構想像的藍圖來補足,這點來說還是來自於某種最基礎的感性狀態,好像又跟藝術創作的心情上有點雷同。
6.駐館期間想深入探索思考的主題是?
兩個月的進駐時間其實很短,對於不同領域的人來說其實像是剛進入一個龐大的知識系統,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著手深入的主題。我的想像中,藝術可以進入其他領域的縫隙往往都在一些邊緣位置,基本上還是以當代藝術作為本位來進行。目前有興趣的方向在於對器物的詮釋,不管是考古學、技術層面或是定義上的,可能都有機會透過非語言的方式來詮釋。
7.對藝術家工作坊內容的大致想法?
樹脂灌模標本是我過去其中一件作品的製作技術,剛好與博物館保存工作有些相關,所以在這次進行這個項目應該蠻適合的。
8.進駐期間,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剛開始進來時,館方說起對藝術家進駐的態度與目的時,主動提到博物館試圖開放詮釋的話語權。博物館會如此想像事情也讓我蠻驚訝的,雖然說接觸的窗口不同應該也會有不同的想法。
9.此次駐館與過往駐村計畫,你所感受到最大的不同是甚麼?
之前駐村計畫合作者多為藝術單位,狀態比較像是區域性,而且也還是在藝術領域範圍裡頭。來到史前館則是跨到另一個專業學科裡,其實也不免逼得自己好像一定得要考察些什麼,也必然要開放自己的創作脈絡,來回應在這個領域所經驗的事物與現象。其實這也得花更多的力氣與時間,但對創作來說也是一個頗大的挑戰。
10.期待藝術或藝術家駐館計畫可以為博物館帶來哪些改變?
我覺得一個藝術家要說可以為博物館帶來改變是難了一點,更何況這只是為期兩個月的駐村,我沒有期待為博物館帶來什麼改變。但如果說藝術工作者能夠對博物館有什麼實質幫助的話,有機會介入博物館的內部工作,我覺得會是很有趣的,特別是在展示的部分。其他的期待可能就是回到第四個問題,在這個駐村結束之後,期待博物館還能持續保有與藝術領域交流的管道。
Part2藝術家作品
《We are stuck in the history》(我們被困在歷史中)| 木頭、石頭、3D列印機、3D列印陶罐、PLA塑料、史前陶片、陶土 | 300x200x75(cm) |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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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思嶔作品《We are stuck in the history》(我們被困在歷史中)於史前館卑南遺址公園展示廳展示實景(吳思嶔攝)。 |
吳思嶔作品《We are stuck in the history》(我們被困在歷史中),過去與現在、傳統與現代的儀式性並置呈現(吳思嶔攝)。 |
吳思嶔製作一系列雕塑,詮釋史前時代與當代技術發展進程的連結與想像,透過形式推演,闡述「器物」在博物館的脈絡與處境。而運用當代科技複製古代物件體現人類技術進程的同時,質疑「進步史觀」的權威性。人類背負重現歷史與真實責任的同時,是否也終結了器物的延續性,而將自身置於歷史之外?
今昔工具、物件的對照,在3D列印技術突破、製作物件趨近形式真實的同時,我們是否反而遠離物件當初被創造的核心目的?以及在有限資源下順應環境、因地置宜的彈性及想像力?儀式性的擺設,我們彷彿被困在歷史中,抑或是我們被困在自身所創造的科技想像中?
註1:註1:訪談紀錄經藝術家潤飾、確認。
(本文作者為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學生,史前館2018年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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