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再創造─
史前館原住民藝術創作者駐館工作的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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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博物館的變革為例」 (一)
史前館電子報第92期 2006.10.01 
   

 

典藏再創造─
史前館原住民藝術創作者駐館工作的起步
 
文 / 盧梅芬 攝影/ 鄭丞志‧林頌恩


浦館長(右二)、研究人員與原住民創作者討論工作情形

一、博物館藏品:從保存到再創造的時代

  總是這麼說的,原住民藝術如此豐美。也不斷地以原住民傳統藝術與文化資產這個概念,來榮耀國家與原住民自己。然而,1990年代原住民文化重建,從上個時代手中接下的原住民藝術,究竟是什麼樣的面貌?

  在問「我是誰」之前,原住民藝術首先要面對的是「失去」--一片荒蕪的美感土地。原住民藝術的重建,不僅建立在一個薄弱的根基上,更嚴重的是--一個幾乎被淘空的基底。

  但到底失去了什麼?恐怕有許多原住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如果不自覺失去什麼,該如何找回?如果不知道他的存在,該如何用他?

  歷經了長久庸俗粗糙、遠不如昔的面貌,更艱難的是,有沒有能力,將連根拔起的民族美學根苗再種回去,重新培育自己的美學素養、品味與鑑賞力。

  原住民除了和時間賽跑,緊追逐漸凋零的老者,博物館典藏庫中的文化精華,則是原住民認識自己的另一主要管道。然而,過去,博物館的藏品主要為研究人員研究或展示之用,又博物館典藏庫已讓原住民有一種「機關重重」之隔閡感。

  「文化保存」已是博物館的基礎、常規工作,甚至是天職。然而,博物館所保存下來的文化,如何成為原住民文化發展的基礎;博物館如何主動鼓勵原住民利用藏品,進而創造新的知識與價值,卻是一個新的課題。

二、館員先前準備工作的核心問題

  面對這個課題,我們思索,如何開始?何時開始?

  先利用「95年台灣原住民傳統美學研究與創意設計計畫」操兵演練,邀請依計畫性質評選出的創作者來研究藏品,對他們的創作一定會有幫助!他們分別是翁立娃(漢族),負責阿美族傳統羊毛胸披研究與創作;雷恩(排灣族),排灣金屬及鑲嵌技術研究與創意研發;彭春林(魯凱族),魯凱族貼布繡研究與創作。就這樣,開始和研究典藏組負責民族學典藏工作的方鈞瑋討論如何進行。

(一)體現尊重與體貼的工作空間:讓進博物館成為一個美好與充實的經驗


國立美洲印地安博物館文化資源中心之儀式空間

儀式空間之火塘

  他們就要進來了!如何讓他們在一個不同屬性、陌生、甚至有排他性的「公家機關」、「典藏重地」,有歸屬感?能夠自在?心情放鬆地專注於研究工作?如何在博物館空間中尋覓到一個工作室,是首要解決的問題。

  傳統博物館的空間規劃,主要考量館員與遊客兩種屬性的需求,並沒有原住民空間的規劃,更遑論透過空間的設計、氛圍,來體現博物館對原住民的體貼與尊重。以美國國立美洲印地安博物館的典藏中心「文化資源中心(Cultural Resources Center)」為例,典藏庫入口處,設計了一個專屬的儀式空間,一個簡單的火塘,提供原住民接觸藏品前進行儀式之用;一大片落地窗,方便原住民至戶外進行儀式。一個約只有二坪大的空間,卻充滿了貼心。

  總算,找到一個比較之下,算是人性的空間--堆放了一些雜物的辦公室,它的名字叫1062。請清潔人員整理、資訊人員架上網路連線的電腦、可以印大量視覺圖像的彩色影印機,再請工讀生與志工搬來兩張可以攤開藏品的長桌,就成了工作室。

  然而,真正的歸屬感不僅是空間,而是和本計畫相關工作人員的接觸,包括主要研究人員,行政層級較高的主管、甚至是館長親自了解,志工協助處理大小瑣事,關心原住民藝術的研究人員與行政人員的「插花」。每一個動作、細節與環節,都同等重要。

(二)提供典藏品清單

  另一項重要的工作,則是創作者如何從典藏資料庫中選出適合自己創作的藏品。

  較早的討論是,創作者透過電腦瀏覽藏品,或是從本館網站「館藏線上查詢系統」之「蒐藏品資料庫」搜尋。但兩者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前者是因檔案太大,而使得螢幕瀏覽速度緩慢;後者以「關鍵字」搜尋方式,可能無法搜尋到所有相關的物件,或會遺漏。因此,工作人員先將研究典藏組所提供的光碟數位圖檔,印出,整理成一本圖像清冊,以供瀏覽本館所有藏品,再由創作者挑選。

  藏品提借、歸還流程,因已建立典藏文物操作守則與提借單制度,並由研究典藏組方鈞瑋,實際說明一次,使創作者很快進入狀況。

三、原住民創作者的反應


負責典藏工作之研究人員方鈞瑋(右二)說明典藏文物操作守則

魯凱族創作者彭春林(左)與志工斯乃泱研究藏品魯凱族服飾上之貼布繡

  原住民創作者的反應,分為兩個層面:一是進入博物館的反應,一是接觸藏品的反應,而每一位創作者會有不同的需求與反應。

  魯凱族創作者彭春林說:「我一直很想進博物館,看傳統,只是不知道如何進來。」和藏品近距離的接觸,彭春林最直接的感覺是心虛,心虛自己的創作沒有傳統好。

  漢族從事原住民織品研究的翁立娃,在觀看阿美族披肩藏品的過程中,有了其他的新發現,許多的創造性的新發現,並不是可以或原先預期的到的。

  排灣族藝術創作者雷恩,擅長金屬材質創作,他最想看排灣族青銅刀,但本館這方面的藏品並不多。而如何與其他博物館合作,協助原住民藝術訪問學人,進入其他博物館研究藏品,將是未來必須建立制度的地方。

  他們都有一個共通點,看到、摸到藏品時內心的震撼。看到典藏品傳統文物細微的變化,而這些細微的變化,都有可能被放大與定格,成為再創作的重要或核心元素。而現場的情境、氣氛和真正見到傳統文物的那種感動的能量,是永遠無法被科技、數位化的影像資料所取代的。

四、結語

  這是第一次,以典藏再創造的角度切入的實驗計畫。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未來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對於博物館來說,這卻是原住民認同、參與博物館這個艱鉅工程的一個小起點。會形容為艱鉅工程,是因為,這不是台灣博物館界的常態。

  所以,未來,建立制度化的藏品開放與利用制度,成為常態,讓原住民安心,並且如保存工作般成為天職,是博物館的責任。不斷地去做,並且要不斷地把它做好,使典藏庫不再是遺產的太平間的印象,而是許多的創造性與可能性發生的藏寶地。

  這次實驗,對我來說,真實感覺到冰冷的藏品開始再度浸潤出一點點的生命溫度;隱約聽到停擺的生命時鐘,生鏽的齒輪,又開始慢慢滴答移動。但,仍只是一點點、慢慢的。

  然而,因為時間的流動,讓我們更能感受、對比出史前與傳統時空的珍貴。從史前到當代,博物館是不是能讓大家看到、欣賞進而珍視,文化長河流經一個個生命風景的精采?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展示教育組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