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鷗」,光聞其名不見其人,想像中的「一沙鷗」應該是一位自由奔放、遨遊天地的陽光青年。的確,本來是如此沒錯,然而,卻因為一場意外,讓一沙鷗折翼而成了從頸部以下全身癱瘓的人。當時正值盛年,才29歲的一沙鷗面對這樣殘酷命運,他與家人都不放棄,一沙鷗充份地發揮唯一還能夠動的頭部及五官中的四官(少了身),用口咬著竹棍,操控電腦鍵盤創作音樂,從此他多了一個別稱──「啄木鳥人」。從「一沙鷗」變成了「啄木鳥」的林豪勳,雖然失去了身體的自由,但是他不受肉體之困,將他的情感、才華藉由一支竹棍,寄託於電腦,開創出令人震撼且感動的一沙鷗音樂世界來。
今年,他實現了多年來的一個夢想,11月25日從台灣出發,在姊姊、表妹與姪子的隨行陪伴下,周遊了紐西蘭普里斯本與澳洲雪梨,接著到斐濟搭乘和平號遊輪(Peace
Boat)途經新幾內亞,12月15日下午四點來到了日本的橫濱港。
「日本與台灣原住民交流會」的會員宮岡真央子小姐代表該會的日本友人,在寒冷的天候中熱烈地迎接一沙鷗一行四人下船,隨後即搭包車直驅山梨縣都留市。路途中看見白雪皚皚的富士山,一行人都連聲贊歎那美景,為之興奮不已,接觸到冷冽的空氣,也讓一沙鷗實際地體驗到寒帶國家的冬天,到底有多冷!
12月16日上午一沙鷗等人留在旅舍休息。下午應都留文科大學講師山本芳美小姐之邀,為日本的年輕學子們講述他的生命軌跡。這一群80年代後半出生的大學生,在聽完一沙鷗的演講後,不儘對台灣原住民族有了深刻的印象,更見證到一位生命勇士的現身說法,他們重新認識到,生命是可以憑著意志力而創造得如此堅韌、如此光輝!研究台灣原住民族刺青的山本小姐說,看到學生在聽完演講後臉上流露出來的認真神情,令她覺得非常值得也很安慰,她非常感恩一沙鷗帶來的這場演講,讓她的學生們認識了生命的價值,也不枉費她一番用心。
12月17日一行人來到東京拜訪了慈濟分會,在那裡也受到了盛大的歡迎,林老師發揮她最擅長的說與唱,帶動現場一片歡樂,慈濟人也回報以熱情,紛紛買下了一沙鷗帶來的CD,又將一沙鷗送給慈濟分會的CD再義賣,得款回贈為旅費。
12月18日下午3點至6點,在東京白金台明治學院大學舉行第二場的演講與表演,這是由「日本與台灣原住民交流會」與「日台資料中心」聯合主辦。當天的氣溫特別冷,相當於往年一月份才會有的低溫,但仍有將近五十名的會員及聽眾到場,慈濟分會的委員淑英、淑玲、美玲、月嬌四位也出現在會場當中。
開場是由原住民交流會會員也是場地主人竹尾茂樹教授致歡迎辭。接著是由原住民交流會的事務負責人安場淳與她的夥伴宇野世志惠兩位日本小姐表演沖繩縣八重山的歌謠,表示對一沙鷗等人的歡迎之意。接著由山本芳美簡要地向大家說明一沙鷗此行的經過。
上半場的演講由一沙鷗與姊姊林清美老師兩人輪流主講。兩人都不需透過翻譯,可以用十分流利的日語生動地演講。在家鄉人稱「林老師」的林清美是小學老師,三十年前母親中風(十年前往生了)、隔年弟弟又發生意外,林老師一個人毅然負擔起照顧家中兩位病人的工作。她一邊要照顧癱瘓的母親和弟弟,一邊要到學校上課,還有餘力組織了「台灣高山舞集文化藝術服務團」,親自擔任團長,教導團員們原住民的歌謠與舞蹈並至各地表演,為保存及發揚傳統卑南族文化不遺餘力,數十年如一日。
今年67歲的林老師依然全身散發著熱情與活力,一沙鷗在一旁以竹棍熟練地操作播放他製作的電腦影像音樂,林老師一邊向大家介紹卑南族的傳統文化,交織著述說三十年前的往事,姊弟二人唱作俱佳,配合得完美無暇,在場觀眾都深受感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卑南族的文化中有著一套良好的年齡階層制度,孩子們從小就在層層長輩的督導中被教導成要尊敬長輩、服從教導、堅毅勇敢,直到接受「成年加冠禮」成為一位堂堂正正的成人。一沙鷗就是自幼受到這樣的傳統部落教育訓練成為一個熱情開朗又有才華的青年。27歲那年一沙鷗發生意外後,姐弟兩人經過了幾十年來默默的奮鬥,一沙鷗的故事以及他的才能逐漸傳開,不知感動了多少人。
如今他已經出版了兩張音樂光碟作品,並且在國家音樂廳以及其他無數的場合中現身演出過,這次是繼2000年到沖繩、加拿大等地之後,第四次的出國。林清美老師笑說,這次的旅程是由一個全身不能動的人帶了三個健全的人出來。因為,若不是去年一沙鷗申請的一項公益贊助活動獲得主辦者的支持,其他三個人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是一沙鷗的奮勇精神太令人感動了,加上一位長期駐留在台灣的自由作家柳本通彥先生的苦心地安排,這個夢想終得以實現。其實,在這次過程中,相信有接觸的人也都有同感,一沙鷗的姐姐及親人也都是令人尊敬的幕後推手。
後半場一開場由林豐傳換上卑南族服飾,與林老師及表妹鄭榮桂二人的伴舞,表演卑南族的「勇士之舞」,展現了卑南族男士的剛毅與女性的柔和之美。接下來,林老師請會場中兩位年輕朋友上場,一邊示範一邊表演一段泰雅族的男女舞蹈,林老師的幽默感逗得全場笑聲不斷,最後林老師教大家幾段動作配合原住民歌曲,帶動大家圍成一圈,體驗原住民的歌舞與熱情,長達三小時的講演就在融洽的氣氛中結束了,散場後,許多人紛紛圍在一沙鷗身旁留影。
一沙鷗平時都是平躺的時候多,他的身體不堪久坐,這一趟旅途的環境與氣候變化,加上長途的舟車勞頓,就連健康人都不勝體力了。可是一沙鷗始終忍著身體的不適,兩眼炯炯有神、面帶微笑,面對前來問候的人絲毫不露倦容。這晚,交流會會員與林清美老師及其家人在一家小小的中華餐廳裡歡聚一堂,清美老師與日本的友人交互以原住民的歌曲表達了最高境界,跨越語言的友誼。然而,在那歡樂的時候,一沙鷗卻因體力不支,只能留在車子裡平躺著,無法分享到那晚的氣氛,由姪子阿傳陪著他一直到晚宴結束,才回到旅館休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們身體健康的人怎麼沒有想到一沙鷗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一沙鷗一行人,原來計劃要從東京包車到大阪搭船到沖繩,在那裡還有一場演講,結束之後再搭船回台灣的。慈濟東京分會也聯絡好了大阪地區的慈濟委員準備在那一頭接應他們。但是,由於一沙鷗在18日的演講結束後,身體的負荷已到了極限。
隔天一早,慈濟的師姐趕緊請來一位經常在義診的台灣人醫師到旅館看他,才知原來他抵達日本前,在遊輪上還發了高燒,現在也還微燒著。偏偏此時強烈寒流來襲,日本各地逢上了58年未曾有的大風雪,大家都擔心這種情況下能否再冒險繼續前行?醫師強烈建議在身體恢復之前不宜再行動了。於是,山本與安場兩位小姐開始展開說服的工作,勸他們放棄後面幾天的行程;另方面沙盤推演後續的應變。最後決定──在東京多留住幾天,待體力恢復後,後再從東京搭飛機直接返台。
可是,一沙鷗卻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身體無法負荷,他反而放心不下已經答應人家的演講會爽約,堅持要照原訂計劃走完全程。在大家的極力勸說下,最後他終於體諒大家是為他身體著想的一片苦心,才點頭同意了,讓在旁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大呼「萬歲!」。
接下來,在交流會與慈濟分會的分工合作之下,慈濟人一有空就到旅館來探訪留在旅館中休養的一沙鷗姊弟,一方面接洽到機場的車子;山本小姐與宮岡小姐則輪流帶榮桂與阿傳在東京都內稍稍觀光了一下;山本小姐利用空檔忙著接洽機位,在日本的聖誕節連休前硬是以最優惠價格訂到了21日下午的機位,縮短了滯留的時間,也減輕了旅費負擔;最後一晚慈濟人招待林老師與表妹榮桂到豐島園洗溫泉泡湯,消除寒意與連日來的疲憊。最後一天由我陪他們一行到成田機場,辦理登機手續,直到機場的服務專員來帶領他們出關為止。臨別時,我們擁抱並約定──還要再來走完這趟未完的行程!
其實,與其說我們這樣好手好腳的人,為一沙鷗做了什麼,不如說,是失去了身體自由的一沙鷗所展現出來令人驚異的生命力,讓我們學習得更多!他對生命的勇氣與熱情,讓我們學會更加珍惜與感恩所擁有的健康身體。我相信一沙鷗的故事以及他的音樂世界,透過這一趟旅程散播出去,一定感動了更多的人。一沙鷗的亞太行程所帶來的震撼與感動,展現出他是如何地將生命的使用權發揮到了極致,我們才是該說:感恩您!一沙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