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濱文化的發現歷程
文‧圖／曾于宣
若談到臺灣本島最早的史前史，我們通常會對課本上曾提及的「長濱文化」有著模糊的印象。所謂「長濱文化」最早在臺東縣長濱鄉的八仙洞遺址被發現，當年曾引發全國熱烈的關注。本文整理長濱文化的發現歷程，並以當時的媒體報導反映當時大眾對八仙洞遺址的關注程度。
一、緣起：地質調查
長濱文化的發現可追溯到50多年前。1968年3月，當時臺灣大學地質學系的林朝棨教授在長濱鄉的八仙洞進行地質調查，林教授發現在幾個不同高度的洞穴中，有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層，也發現可能是古老年代的紅色土層，因此推測或許能在此發現更古老的文化層。當時臺灣大學考古人類學系的宋文薰教授正好也在附近的麒麟遺址進行考古發掘，林教授聯繫宋教授與考古隊員共同前往八仙洞調查後，一致認為有進行考古試掘的必要（宋文薰 1969）。
二、首次試掘
同年12月，獲得臺灣大學研究經費的挹注後，由兩位教授所屬的考古人類學系及地質學系組成八仙洞考古隊，前往八仙洞的潮音、永安、海雷及乾元四洞進行試掘。在12月28日正式開工的隔天29日，隨即在潮音洞發現一些石片及石片器；30日在潮音及乾元兩洞的紅色土層下的地層發掘到「不可懷疑的先陶文化層」；到了隔年的1月4日，考古隊又在海雷洞也發現了豐富的先陶文化層，並且由林朝棨教授鑑定該文化層位在古老的更新世地層內（同上引）。
在當時沒有手機更遑論行動網路的年代，宋文薰教授馬上從八仙洞趕至長濱鄉市區，以長途電話向時任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的考古人類學權威李濟博士報告這項臺灣史前史的重大發現。1月8日，李濟博士、石璋如教授及李亦園教授抵達八仙洞，判斷確實是臺灣首次發現的古老文化，李濟博士於勘查後說：「臺灣沒有發現過這一類的遺址，這次發掘所得證實臺灣擁有原始文化，而在這之前，臺灣的最早文化，只推到新石器時代的晚期，因此，其學術價值極高」（陳邦雄 1969：65）」。之後李濟博士將此古老文化命名為「長濱文化」(Changpi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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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今的潮音洞，由洞內向外望，洞內空間寬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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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今的海雷洞樣貌。 |
三、轟動全國的大發現
當時此項發現曾轟動全國，甚至引起國外學者的注意。以下列出幾則主要的媒體報導。《聯合報》率先在1969年元旦至八仙洞現地採訪，並在隔天1月2日發布此消息，標題為〈台大考古隊 長濱有收穫 掘到先陶文化層〉（謝世忠 2019）；1月9日，《中國時報》在李濟博士們至現地勘查後，也刊登了一則相關新聞，標題為〈寶島首次發現先民遺物〉，小標題為〈八仙洞媲美周口店，考古隊挖出好寶貝，舊石器時代的東西，李濟博士認為珍貴〉（何傳坤 2002）。根據謝世忠的整理，「1969年該年整個元月份至2月初，天天有八仙洞新聞，關於遺址內容的敘述，一篇比一篇詳盡」（謝世忠 2019：223）。一則考古發現能引起社會大眾的關注至這番榮景盛況，實為筆者難以想像。
除了媒體報導外，民眾也爭相至八仙洞參觀遊玩。《中外畫刊》雜誌甚至報導一位居民的回憶：「八仙洞遺址剛發現時，許多外來客都會抓一把泥土回去，好像遠古的祖先能保平安似的」（李玉玲 1987：27）；鄰近的樟原國小校長偕天賜也感慨道：「過年時，太多的觀光客湧入，一段不到二十公尺的路，卻要堵上半個小時」（同上引：27）。
當年八仙洞的首次發現，除了引起大眾對於考古學的關注外，關於臺東的觀光產業的發展也引發討論。1972年8月30日《臺灣民聲日報》曾刊載標題為「臺東天然名勝 極富開發價值 八仙洞頗具號召力」，報導中提及臺東風景名勝很多，可惜沒有充足的財源支持發展，因慕名八仙洞的風光及考古價值而前往參觀的遊客大多失望而歸。事實上除了民間的討論外，臺東縣政府也曾計畫籌建「洞穴公園」及博物館，無奈有關單位的計畫不同而未見下文（李玉玲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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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今的永安洞樣貌，此洞的試掘並未發現先陶文化層。 |
四、考古學與大眾：公眾考古學
鄰近的日本社會，也有一群人對於日本的「繩文文化」有強烈的熱愛。2018年，甚至有探討這個現象的紀錄片上映，名稱為《縄文にハマる人々》（迷戀繩文的人們）（註）。此紀錄片中，導演山岡信貴訪談考古學者、民族學者、迷戀繩文的民眾、影像設計師等，並前往100個繩文相關的博物館、地方資料館及遺址拍攝紀錄。導演自身的旁白說明，想了解繩文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這群人如此著迷。令筆者印象深刻的是，最後導演也在拍攝期間不斷探詢的過程中，逐漸理解甚而喜愛上繩文文化，由自身經驗反映繩文文化真的魅力無窮。
考古學研究與公眾的關係究竟是如何交錯影響呢？近年來「公眾考古學」這門分支的相關討論也相當興盛。考古學家有責任向公眾推廣考古教育；考古學研究如何被當代理解與認識，是當代考古學相當重視的一環。拙文整理早期臺灣大眾對考古好奇心的展現與關注，並舉日本社會對繩文文化的著迷為例。期許未來臺灣考古學與公眾的距離越來越近，不再是一門相對冷僻又遙遠的學科。
註：《縄文にハマる人々》，紀錄片譯名《迷戀繩文的人們》為筆者所翻譯名。
詳細內容可參見該片官方網站。
參考文獻
| 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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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薰 |
1969 |
〈長濱文化：臺灣首次發現的先陶文化〉。《中國民族學通訊》9：1-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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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玉玲 |
| 1987 |
〈坐擁文化的長濱鄉〉。《中外畫刊》6月號：25-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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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傳坤 |
2002 |
《臺灣史前文化三論》。臺北：稻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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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邦雄 |
| 1969 |
〈八仙洞舊石器時代遺址的考古工作〉。《臺灣風物》19（3/4）：65-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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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世忠 |
| 2019 |
〈考古與媒體：從宋文薰傳播到傳播宋文薰〉。《田野考古》19（2）：221-2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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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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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岡信貴 |
| 2018 |
《縄文にハマる人々》。日本：有限会社リタピクチャル。 |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南科館管理中心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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