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物館能出售藏品嗎？
文／温璧綾
一、博物館為何出售藏品（deaccession）
當博物館界都在倡議文化平權及討論藏品近用（collections access）時，一場新冠肺炎的疫情使得世界被按了暫停鍵，人們不再跨國旅行，少了國際觀光客的博物館營收銳減，為了因應財政短缺的窘況，多數的博物館紛紛採取關門及裁員的節流策略以降低營運開支。美國一些博物館採行開源策略，出售博物館的藏品，將其收入用以彌補營運收入的缺口，這樣的舉措引起正反兩極的爭辯。贊成者認為藏品的出售可能代表了博物館使命的正向擴展，而反對者則認為出售藏品是違背博物館為公眾保存藏品使命。
國際博物館協會（ICOM）將出售藏品定義為是從博物館的藏品中合法移除物品的行為。博物館出售館藏並非近年才發生，數十年來，美國博物館可以出售重複、損壞或是不符合使命宗旨的藏品，再將出售所得用以購買新藏品。
博物館是否能出售館藏取決於博物館在國家文化中所代表的意義，並非每個國家都允許博物館以出售藏品籌集資金的方式。英國曾發生博物館出售藏品導致博物館受罰及聲譽受損的案例。2014年隸屬北安普頓市議會的北安普頓博物美術館（Northampton Museum and Art Gallery），出售已收藏百年的埃及雕像瑟科姆卡（Sekhemka），所獲得的款項用於擴建美術館。博物館藏品成為政府可銷售的資產，該案導致英國博物館協會（Museums Association, MA）決議開除北安普頓博物美術館的會員資格，並取消對其每年24萬英鎊補助金。
美國博物館專業組織之一的北美美術館長協會（Association of Art Museum Directors, AAMD）對於出售藏品的指導方針中規定，藏品出售的收益只能再投資於新藏品收購，禁止將出售藏品所產生的資金使用於運營或資本支出。另一博物館專業組織美國博物館聯盟（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 AAM）自 1993 年以來，其博物館道德準則允許將出售藏品的收益用於收購新藏品及直接用於藏品的維護，規範目的與AAMD相同。
美國財務會計標準委員會（ 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 Board, FASB）也於 2019年3月21日發布了一項標準，將其「收藏品」的定義修改與美國博物館聯盟的博物館道德規範中所使用的定義相同。FASB是建立大多數企業及非營利組織用於保存和評估財務記錄的財務會計和報告標準，違反這些規則可能會導致審計師出具合格的審計報告，這可能會危及博物館獲得競爭性補助的資格，進而威脅到博物館的財務及損害其信用評級。因此，2020年4月博物館出售藏品的鬆綁舉措代表了博物館行業進一步的合作，也就是說對此議題，AAMD、AAM和FASB三方的立場一致。
二、美國博物館出售藏品的案例
AAMD意識到Covid-19造成許多博物館的運營財務危機，於2020年4月鬆綁對會員機構的某些限制。在未來24個月內允許其會員博物館將出售藏品所產生的收入用於「直接照護藏品」，也就是暫時允許他們將出售藏品所籌集的資金用於購買新藏品以外的目的。
根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2020年10月22日報導，藏品出售的限制鬆綁後，美國出現博物館出售藝術品的浪潮。計有位於加州、印第安納州、德州、麻州、紐澤西州及紐約等數個博物館希望能透過拍賣部分博物館藏品來籌集數千萬美元資金。這顯示有些博物館正在利用此機會進行藏品的更新與多樣化，但也有博物館因在地的反對力量而被迫退縮。
案例一
布魯克林博物館（Brooklyn Museum）是第一家利用AAMD鬆綁政策的博物館，長期存在的財務困難因疫情而加劇。2020年，該館出售了12件藏品，目標是建立一個4千萬美元的藏品維護基金，每年可以產生 2百萬美元收益將用於支付收藏品維護及管理費用，並確保資金僅用於藏品直接照護上，例如藏品的清潔或運輸費，還有幫助支付參與藏品照護人員的部分薪資。
案例二
2020年巴爾的摩美術館（Baltimore Museum of Art, BMA）原預計將3件藏品透過蘇富比公開銷售以籌集6500萬美元的資金，其中1000萬美元將匯入更傳統的收購基金，其餘5500萬美元創建一個新的捐贈基金來照護藏品。該基金每年所產生250萬美元利息預定用於支付藏品的研究、維護、記錄與展覽的費用，以及46名工作人員的薪資。
BMA並未陷入財政困境，出售藏品是為執行收藏多樣化的種族平等計畫，但最終因為該項計畫引起全國性的爭議以及該館捐贈者、董事會成員和博物館專業人士的反對，經該館董事會投票決定暫停該項具爭議的拍賣。
三、結語
因出售藏品而飽受批評的BMA前館長Christopher Bedford曾表示：「AAMD所設定的長期架構『必須重新審視』，以便機構在財務上能夠履行其多元化的使命。我們正在陷入不恰當的境地，因為我們拒絕更新我們的思維和行為模式。」。
美國的博物館很少為公立，博物館藏品被認為是為公共利益而收藏保存。在COVID-19流行期間，面對財務危機的博物館不得已採出售藏品以維持生計，此舉是否損及公共利益及社會對於博物館的信任？回答此問題前，我們必須思考排除那些捐贈有限制的藏品，博物館藏品的公共利益究竟為何？藏品為公眾所擁有，博物館僅為受託管理？還是博物館僅需向公眾展示與開放？
參考資料
1.邱家琳（2015年5月4日）。歐債危機延燒 德國賣藝術品還債。非池中。
2.The Economics (2020, October 22). American museums rush to sell artworks. The Economist. 。
3.AFP (2021, April 4). US museums’ plans to sell artworks to raise cash, diversify collections spark debate. France 24.
4.4. Lori Breslauer , Sarah Ebel (2019, March 22). Closing the GAAP on Direct Care. 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 。
5.Eileen Kinsella (2020, October 5 ). American Museums Are Taking Advantage of Relaxed Rules to Sell More Than $100 Million of Art at Auction This Season. Artnet News. 。
6.Clayton Schuster (2020, October 13). 5 Important Works of Art Currently Being Sold by Museums. Observer. 。
7.Megan Noh (2020, May 29). Measured Relaxation of AAMD Restrictions Provides Some Flexibility for US Museums Navigating COVID Impacts. Institute of Art & Law 。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展示教育組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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