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我在史前館實習心得──新移民姊妹帶給我的學習
文‧圖/林洛慇
圖1.2013年文化平權─新住民的文化參與「看見與做到:練習開始的練習」工作坊實況。 |
此次實習尾聲剛好遇到史前館準備承辦文化部2013年地方文化館專業培訓工作坊課程,本年度以「新住民的文化參與」為主軸,由於正好與我的研究關注焦點相關,因此非常樂於投身其中參與從籌備到執行的過程。
籌備時這才發現,原本抱怨所上去年一連辦了三場研討會累慘了擔任工作人員的學生,在博物館的實務上卻是如此實用。在學校可能由全所總動員便可運用人力,然而在博物館裡卻是由一兩名承辦人員就要一肩扛起相似規模的活動,這便收回了以往的抱怨與不解,反而感念起學校學習的紮實。
臺東場次的研習特別之處,在於並非只是博物館以服務新移民的角度說明自己辦過哪些活動希望前來的地方文化館跟進云云,而是請來長期參與新移民工作的講師來分享與新移民互動的實際經驗,並且與臺東縣外籍配偶協會的姊妹們合作,讓新移民姊妹自己現身說法,並示範自己與史前館互動的例子。
我與新移民姊妹的互動
圖2.姊妹們的練習情形。 |
與臺東新移民姊妹的第一次接觸,大約十幾位左右,參與此計畫的姊妹都已來臺十年以上,對臺灣的生活適應已經得心應手。她們同時也是協會辦理對外文化推廣活動的常任班底,因此大家對於屆時將參與運用戲劇方式來表達自我的工作坊,抱持著很大的期待。
而在工作坊呈現前,館方先邀請臺灣被壓迫者劇場推展中心的執行長萬佩萱老師,花了兩周十數個小時的時間,運用被壓迫者劇場的練習,讓姊妹們用不一樣的方式訴說自己。受壓迫著劇場的理念,很重要的便是「做自己的主人,說你想說的」、「每個人就像一本書,可以自己決定要打開哪一頁,且重要的不是演出,而是中間的過程……」。課程中運用肢體及聲音,而不仰賴文字語言,試著用餐加者的親身經歷「說」出內心的感受、故事,甚至是對於性別角色的印象。
在萬老師的帶領與暖身活動之下,慢慢的挖掘自己生命中的片段,也在肢體的互動中加深了大家的熟悉與信任。有些姊妹在活動中原本不怎麼願意進行深度分享,後來也慢慢敞開心房投身其中。這樣的方式可以避免一個固定版本的劇本,而缺乏每個人不同遭遇的多元經驗。
然而礙於練習時間短暫,加上姊妹們對於演出這件事情受到以往經驗的限制,使得最後的呈現仍舊以有劇情的完整故事呈現。不過這些故事都是姊妹們自己的親身經歷,不需加油添醋,只需要如實演出就可以了解到她們在生活上的困境與需要。即使姊妹們的中文已達到可在生活上對談自如的程度,但對於用詞的不確定與缺乏信心,最後仍然選擇用劇本方式一一將台詞寫下。這是與被壓迫者劇場原本的方式有差異的地方,但先前劇場的暖身也可以當作已經攪動了姊妹們的演出經驗。
姊妹的日常真實生活
在與臺東縣外籍配偶協會的新移民姊妹的接觸過程中,我察覺一些情形。
時間的綑綁:姊妹參與劇場練習時,常常姍姍來到,這是由於平時忙於工作,又要為家人料理晚餐,打理小孩之後再來參加周間夜間活動顯得非常不容易。另外,在課程中也發現,姊妹們的活動時間往往與家人的作息高度相關,因此課程中會不斷接到家人來電,或是要提醒家人接送小孩等等,心裡不免有所旁騖。
小孩的安排:有些姊妹的小孩尚年幼,必須帶著小孩一起來上課,因此不時要照顧小孩的需要。進一步想,姊妹們在家庭的分工上可能工作量很大,甚至欠缺自己的休息時間。
工作疲憊:大部分的姊妹在來上課之前,都已經經歷過忙碌的一天,來到教室常是又餓又疲憊的狀態,因此平日的活動參與對她們來講可能是很大的負擔,姊妹們也反應希望往後類似的活動能在假日進行。
需要同儕鼓勵:臺東縣外籍配偶協會的姊妹彼此間的關係是緊密的,也會注意到他人的需要,像是第一天不願分享的姊妹會被其他姊妹關心,在接下來的課程便開始敞開心懷。不論拍拍肩膀或是言語的鼓勵,或是過程中分享到與家人的衝突時,也因為彼此都曾經有相似的遭遇,所以更容易理解彼此,互相支持。
樂於表演:姊妹們透過協會活動有許多舞蹈表演的機會,因此對於舞台並不陌生。也可能因為將此次劇場以文化表演節目作為想像,認為是要演出一齣有台詞有劇本的戲,而擔心自己若沒有表演經驗會無法勝任。
圖3.姊妹們討論工作坊文化體驗活動方式。 |
樂於分享:姊妹在分享與自我介紹時,是善於表達的,也樂意說出關於自己的生活遭遇與經驗,在討論時不需要點名,姊妹們也會自動自發來發言,或是在活動需要示範時主動挺身而出,投入活動當中。過程中也發現,姊妹們不但不忌諱說出自己的困境或負面經歷,而是非常樂意說出的,希望大家了解她們,體諒她們,她們也期待能讓更多人認識他們的母國文化,因此很努力積極在推廣。
一位姊妹說出了自己曾經當養女的經驗,並在青少年時期如何愛玩,當初嫁來臺灣時,遭受最疼愛自己的兄姐反對而非常傷心;另一位姊妹則是回憶起小時候,沒有錢繳學費,為了上學還去撿柴送給老師的經驗……這些多半是主流社會大眾所不知道新移民的背後,可能都可以作為理解並同理新移民心情的契機。在平時刻意區分他者與我者之下,其實我們可能並沒有什麼不同,也都曾經歷過相似的人生經驗。面對「臺灣人的歧視(或刻板印象)」這樣的題目,姊妹們分別透過肢體與一句話表現出來:「一個月寄多少回去」、「一年回去幾次」、「越南愛錢」、「那個人是越南仔(台語)嗎?」、「(店家老闆:)大陸妹不賣」、「番仔嬸」、「大陸來的」、「我不要什麼外籍新娘太麻煩了」等等。
姊妹遇到的歧視有不同層面,其中多半為臺灣人對外籍配偶的刻板印象,覺得姊妹是為了自己想過好的生活,愛慕虛榮才選擇媒妁之婚,殊不知有更多因素是為了照顧家裡或家有急需的心態而非自己愛錢,例如有位姊妹是因為媽媽生病急需用錢才做出決定。
除此之外,外籍配偶的身分以及國籍所造成歧視的因素,甚至是因社會上的普遍階級歧視而影響。言談之中,面對金錢的指責,姊妹們反駁,雖然她們有寄錢回去,但多半是自己出去工作賺來的,況且兩邊都是家,哪有只顧家鄉不顧臺灣的家的道理等等。這些貼標籤與刻板印象的歧視性字眼,也都顯示出大眾普遍對新移民族群的不了解,以及缺乏多元文化的包容度。
從自己開始走出去
能與新移民姊妹們有如此密集的互動,對我來說是第一次非常寶貴的學習,也和姊妹們成為朋友,讓我思考自己與研究場域的連結太狹隘,先前只關注文化展演的層面,而缺乏對於每一位姊妹深刻的認識。這只是一個開始,而透過工作坊的參與,更開始討論究竟博物館該怎麼做,兩天研習當中有許多精采討論,發現大家都是帶著自己對於新移民的想像來參加這個工作坊,也用不同視角在看待此一群體,雖然說要從啟發到實踐又將是一段漫漫路程,然而在與會者與新移民的討論之中,也一一破除了某些部分天真的想像,或是發掘我們隱藏在其中而不自知的歧視。
此次實習在博物館與社群面給了我許多想法,以前總是覺得博物館對於社群扮演著一種平台角色,應該要做出什麼機制,好讓臨近社群可以進到博物館。然而實習中發現,要這麼做,要先有顆願意走出去的心,不走出去認識社群建立關係,沒有人會自己走進博物館,更別說為博物館做些什麼了。史前館的環境條件促成許多社群資源,會接觸許多原住民族群,也從好幾年前就開始與新移民合作辦理東南亞文化動手做的推廣教育活動。然而在博物館的展示中卻未見這些在地生活的痕跡,有所耳聞的也都是以不定期的特展方式呈現,也希望未來能因著更多有志館員的努力而有不同的改變。
(本文作者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博物館研究所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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