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鑽孔器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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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館電子報第139期 2008.09.15 
   

史前鑽孔器初探

 文‧圖 / 彭敏華


圖1、鯉魚山龍鳳佛堂的板岩飛輪

圖2、以板岩為飛輪但沒有橫板,推測為史前人類第一代的鑽孔器。

圖3、台灣原住民所使用的鑽孔器,增加了橫板做為施力的輔助。

  卑南遺址是國定遺址,更是臺灣向國際發聲的世界遺產潛力點。在民國六十九年,挖出大量石板棺和精美文物,才發現新石器時代的卑南文化人曾創造了當時的高度文明,其中玉器又是整個卑南遺址出土文物中的菁華。在考古的發現中,除了對卑南玉飾工藝的驚嘆外,人們的好奇心與不斷發現的樂趣,也驅使考古學者對於三千年前人類工藝技術的探索。每次的探索發現歷程,彷彿是法櫃奇兵主角印地安那瓊斯的一則則精采故事,曲折離奇的完成不可能的探索任務一般。

  在諸多的卑南器物考古發現中,史前鑽孔器一直是考古學者極欲探索清楚與解決的重大謎團,因為即便在今日的科技文明水準下,要完成對於玉石的精緻鑽鑿都非屬易事,何況是在三千年前的卑南文化人。可是卑南文化遺留下來的各種玉飾,又不得不讓人對卑南玉飾工藝的高度水準產生信服,本文主旨即在探索揣摩三千年前的卑南文化人是利用何種技法,來達成這種千年前的不可能任務。

  讓我們隨著台灣原住民流傳下來的鑽孔器(史前館典藏庫有兩隻各屬於泰雅族及阿美族的鑽孔器的標本)及出土遺物等足跡,回到三千年前歷史上的今天,遙想著卑南文化人在依山傍水、生活安定、物資豐饒的時空場景,發展出具有高度組織分工的文明,當時在相當成熟的社會條件下,逐漸發展出衣食等生理基本需求外的美學工藝文明。以心理學家馬斯洛所提出的「需求層次理論」來參照推論,筆者以為當卑南文化人在生理的、安全的、愛與歸屬等較下層基礎的需求滿足後,便在其工藝文明上,顯現了較上層的自尊、美的、自我實現的需求。從石板棺中發現的人獸形玉玦、九連環玉玦等精美玉飾中推想,卑南文化人應有不同的社會階層與地位區別以及陪葬玉飾的多寡與精緻程度上的差異。我們無法回到過去親歷其境,但可以想像,他們對美的認知已能充分地追求與觸動,在其文化脈絡下,透過玉石工藝來發揮潛能來追求自我的實現。

  有了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做為探討卑南文化人精湛的工藝技術之參考脈絡後,我們從現有的出土文物中進一步發現,不論在南迴鐵路台東新站或是鯉魚山龍鳳佛堂,都有板岩飛輪的出土(如圖1),這意味著卑南文化人在衣食無缺之餘,對美麗的物件已經有能力完全地投入與創發,因此可以嘗試多種製作方式來達成心中所想要的玉飾造型。

  當我們對飛輪的原理加以深究,發現了一件事,利用飛輪來儲存動力以增加轉動時的慣性,是一種古代流傳久遠的科技方法,而這方法已經被人類善加運用了數千年,對考古有深入研究的本館工務機電組楊宗瑋先生提供了物理學觀點的解釋:「因飛輪所儲存的能量和它的質量成正比,也和旋轉的速度平方成正比,所以只要不斷提升飛輪的轉速,其所儲存的能量就可以不斷的增加。然而飛輪轉速又受限於使用者所採用的材料,因而會影響轉動的速度,如果採用的材料密度越大,其轉速的動能就越高,以能承受此材料所負荷的最大轉動力。」卑南遺址文化層中出土了大量的陶紡輪,即是史前人類運用飛輪原理的重要佐證。

  所以,筆者認為在鑽孔器上裝置飛輪的目的,就是利用旋轉中的飛輪所具有慣性來儲存、平衡及輸出動力的一種方式。卑南文化人已經發現了這樣的原理,並且善加運用在各種玉器、石器上的旋截與鑽孔等技術,而能發展出高超的攻玉技術,留下精美的文物。

  在97年4月紐西蘭博物館館長到卑南文化公園的參訪行程中,與我們做了一些鑽孔器考古研究的學術交流,他看到我們所仿製的鑽孔器時,提出他幾十年對鑽孔器研究的心得,他提到南太平洋許多島國的原住民鑽孔器,是沒有橫板的,他們是靠著雙手各執一繩拉動鑽桿(如圖2)。而考古學者要進一步追問的是,到底台灣的鑽孔器在什麼年代加上了橫板,使鑽孔技術邁進了一大步?這個問題待更進一步的發現與探索。

  上述探討了鑽孔器的飛輪及橫板的使用,其次,我們還想進一步的了解鑽孔器上的鑽頭,當時是用什麼材質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先從出土的遺物找線索,卑南遺址出土的遺物有長達28公分的玉管,如此長的玉管,是如何加工穿透其中心而形成中空的玉管呢?以目前考古的發現,一般認為這樣的鑽洞方式是用兩端對穿的方式,也就是說,當時已有使用長達15公分、直徑不到0.3公分直徑的器物拿來作鑽頭使用,且利用某種工藝技術精準而沒有閃失的兩端對鑿,知道了可能是用兩端對穿的方式,接下來要思索的是,鑽頭究竟是使用什麼材質呢?以就地取材的觀點來探索,在東海岸可取得的礦石尋找,卑南文化人有三個方向做選擇,第一個選擇是石英,但如果是石英,其材質的性質易碎裂,難以磨成14公分的長度;第二個選擇是白玉髓、紫玉等的材質,但問題又出現了,白玉髓、紫玉等雖然可以磨製成細長狀,但在考古出土的遺物中,卻找不到這樣的文物做為證據;第三個選擇是出土遺物中,有二十公分以上長度的硬頁岩,但其硬度低於2度,比台灣玉的硬度還低,似乎無法作為鑽玉的鑽頭,至於是否加上石英砂之助,真正的答案還待實驗考古的證明。

  要試圖還原卑南文化工藝文明的可能原貌時,還需要更多的出土文物來證明,卑南文化公園仿製現有台灣原住民的鑽孔器,是以樟木來做飛輪的材料(如圖3),並且,增加了硬質橫板來輔助旋轉時的施力,這樣一來,不僅可以穩定鑽軸的平衡,也可以比較不費力的達到鑽孔的目的,至於鑽頭方面,是採用現代的工業鑽石作鑽頭,之所以沒有使用石頭,主要原因是希望能讓參與者做體驗式的學習,在短短地體驗時間就能擁有自己製作的玉飾,並從這樣的學習中,推想卑南文化人工藝的可能選擇與不凡成就。

  對卑南文化人攻玉的技法,除了驚歎還是僅能用驚歎來表達心中的佩服,因為他們能在有限的材料中,發展了精緻的玉器美學,造就了台灣新石器時代玉器文明的典範,我們可以這樣說卑南遺址出土的玉器文物,訴說著卑南文化人精神與文明的璀璨綻放,而鑽孔器的探究,提供我們對於卑南文化人工藝技術的更深層認識與了解。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遺址公園組推廣教育企畫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