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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我們土地的名稱
史前館電子報第110期 2007.07.01 
   

珍惜我們土地的名稱

 文 / 巴蘇亞‧博伊哲努(浦忠成)

  在台東我們很容易就聽到奇怪又熟悉的名字:太麻里、卡地布(kaTipoL)、普悠瑪(puyuma)、達魯瑪克(tarumak)、大巴六九(tamaLakaw)這些原住民族部落,以及鯉魚山、猴子山、都蘭山、卑南山、利吉層、蘭嶼、綠島之類;有了這些名稱,台東因此而有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特色。

  地名的創造其實有很深刻的歷史與文化意義。這些初始的集體思維與記憶,渾融著自然與人類複雜的心理作用,並且深刻的鑿刻在族群與部落曾經生活的空間領域,因此大武山(排灣族祖靈之地)、玉山(阿里山鄒族祖先起源與躲避洪水之地)、都蘭山(卑南族聖山)、雪山(賽夏族起源之地)、瑞岩(泰雅族起源之地)、白石山(太魯閣族或賽德克族人起源之地)、大霸尖山(泰雅族與賽夏族起源之地)、鬼湖(魯凱族聖地,傳說palem嫁給百步蛇入湖處)、人之島(即蘭嶼,神降石生人、竹生人之地)等神話空間的辭彙等,對應著百步蛇(排灣族貴族祖先)、葫蘆(布農族起源之物與排灣族產生穀物之物)、飛魚(天神賜給雅美族人的珍貴禮物)、小米(神授之物)、老鼠(啟示榖種者)、麻雀(叼火者)、sisilig(泰雅族神鳥,舉天、卜鳥)、松鼠(鄒族小米女神的神聖珍物)等動物、植物的品類,形成部落社會的五年祭、海祭、收穫祭、祖靈祭、飛魚祭、文身、毀飾、占卜、婚配、貴族制度等人文制度與符號,讓自然大地與散處各方的部落族群,都鑲上晶瑩動人的原始記憶的母題,形成豐富多樣的人與神的世界。

  人類生命起源之地是群體想像一己與土地關係的最先思維(pre-thought),由此而群體的生命開展,與之相應的是人類集居的部落以及週遭紛繁萬狀的空間配置;有的是土地的質素與形狀的交錯,有的是人群的交集與互動的痕跡,這些種種,都存在於土地的記憶。一個民族原有神聖土地得以維持完整,就可能有周全的神話敘述可以傳襲於後世;而台灣原住民族原有的生存空間,早已遭到外來殖民者的蠶食鯨吞,殘存的地理範疇已經無法支撐周備細緻的地理神話母題的分布或涵蓋,缺損者由於集體記憶的喪失,將永遠自人類的知識網絡消失。土地喪失,神聖之圈迅即遭到摧毀。(註)酋長西雅圖(Chief Seattle)曾說:

  這塊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對我族人而言都是神聖的。其中每一根閃亮的松針、每一道海灘、每一遭森林裡的薄霧、每一片草地與每一隻嗡嗡作響的昆蟲,所有的這些生物,一枝草一點露,再我族人記憶與經驗裡都是最聖潔珍貴之物。我們可以感受樹液在樹幹裡的流動,就像我們感覺血液在血管內的運行。我們是這個大地的一部分,而大地也是我們的一部分。香花是我們的姊妹,熊、鹿與巨鷹則是我們的兄弟。(Joseph Campbell1996:44~45)

這是「神聖圈」或「國家之環」依舊完整時的情景。但是他也警告:

  當大地上所有的野牛都被屠殺殆盡,所有的野花皆被養殖馴化,當森林每一處秘密的角落都充斥著人類的氣味,每一座果實纍纍的山丘都佈滿了電線桿,這個大地會成為什麼樣子呢?叢林失蹤了,老鷹消失了,狩獵與馬匹不再有用,這是生活方式的終止,掙扎求生的開始。(Joseph Campbell1996:46)

  「黃金年代」已經一去不返,昔日空間與生活的方式已經遭到摧毀,面對土地遭到掠奪與破壞之際,如果不能回歸歷史的脈絡,追尋祖先的腳蹤,汲取他們的經驗與智慧,由最深刻的土地傳統和倫理去建構紮實的關聯與認同,即使我們完成了一幅幅的部落地圖,我們還真能奢言返還祖先的土地?神話其實不會說謊,大地上已經為我們鑲上晶亮的寶石,它們就是我們主張的堅定的依託。

註:
就像同是蘇族的「黑麋鹿」說的:…如今,我一大把年紀,住在這高山上,再度回首往事,被屠殺的婦女、小孩死屍成堆,散落在彎曲峽谷的那一幕,都還歷歷在目,好像是用和當時一樣年輕的眼睛注視著。在染成血紅的泥土裡,我還看到另一個也死了,被人迅速掩埋。族人的夢也死在那裡。那是一個美麗的夢。…因為國家之環已經四分五裂,不再有圓心。(《黑麋鹿如是說》245)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