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可以很時尚VS史前當然也可以很前衛─Suming與都蘭的巴卡路耐成長記事展有感

文/林頌恩

圖片來源：臺灣好基金會

　　「Suming與都蘭的巴卡路耐成長記事」是個蠻特別的DIY小型展覽，展覽的主題與文字資料來源並沒有辦法光靠躲在冷氣房上網查書就可以寫出來，而是要到部落感受、觀察與人交談再融會形成，尤其是在看過阿強網誌上書寫巴卡路耐訓練營的感受之後，更可以感受到獨屬都蘭部落的點點滴滴。在做這個展覽的過程中，有很多感動、驚喜與爆點不斷冒竄出來，硬要分類的話，其一是Suming的音樂創作觀點，其二是他對博物館的觀點，這些其實都殊途同歸反映出他對所謂「傳統」這件事的看法，相對地也給我這位博物館人帶來許多有意思的衝擊。

　　Suming認為，自己是活在當下的原住民，這是貫穿他許多概念的中心思想。那麼為什麼原住民做的東西、做的事情，就一定要讓人感覺很過去、很原始，而沒有與現代結合的可能呢？因此他從傳統出發，但不受傳統限制。他很會繡十字繡，做出了好幾個阿美族的情人袋，相對地，他也把十字繡的紋樣繡在吉他背帶上，這樣所謂的傳統就可以跟現代的使用習慣相結合，不需要為了刻意去保存傳統而保存傳統，而能藉由生活上的使用不著痕跡流傳下來。就像母語的學習一樣，不需要很刻意透過演講比賽、族語教學而停留在課堂與學校，而是能自然而然在生活中使用而被流傳下來，例如透過幾首好聽的族語歌曲，說不定就會有機會促進年輕人學習族語的動機。

　　這也是Suming做母語歌曲創作的動機，希望大家因為喜歡聽歌而喜歡上那個文化跟語言，不論是這一代的阿美族小孩或是不同族群的人，都能因此更認識阿美族文化。他以韓國偶像團體為例指出：「即使我們是阿美族，我們還是是活在當下的阿美族，可是我們的文化人家不了解，那可以用什麼方式讓人家了解呢？像韓國不是很多電音舞曲嗎？很多人不懂韓文可是很喜歡也是跟著學啊就變成哈韓族這樣。那我就用阿美語來寫舞曲，歌詞不要寫太難，讓大家都可以琅琅上口，搞不好喜歡這首歌的人就有機會變成哈美族了。」

　　「哈美族」這個想法，就讓人感覺很有流行的追星風尚味，可以讓人想像年輕人熱愛追逐於認識阿美族文化那種感覺，讓原住民的文化形成一種流行。這就是Suming的想法，原住民的傳統也可以很時尚，要讓傳統走在時代的尖端，所以不管是音樂還是各類原住民完成的事務、作品等等，他都不希望變成過去式的、死掉的只能放在博物館那樣像是看起來只能當背景的東西。他認為要讓傳統生活化，在生活中使用，傳統就有流傳下去的機會，因為「喜歡的東西、還用得到的東西，就會繼續用得到，如果是很古老的沒有在用的東西，就會進博物館了啦！」此外，他也希望年輕人要趕快接上老人家的腳步，趕快把老人家會的技藝、在做的事情都學會，如果年輕人不會這些東西，那麼「以後這些東西都只能去博物館找了啦。」

　　我相信，不只是Suming，一定有很多人都對博物館存有這類同樣的想法，認為博物館是個緬懷、保存逝去傳統的地方，而沒有可供大眾前進、參考的未來。當Suming這個展覽在史前館出現時，甚至有支持Suming的網友說，很難把史前館這種跟史前人、洞穴、長毛象等這類意象跟玩音樂又很潮的Suming個人形象連在一起呢。似乎在史前館這種地方是不可能出現這類跟流行界、跟現代觀有關的展覽，這樣的聯想都是讓人覺得很有意思的地方。

　　就名稱而言，「史前」這個定義就跟遠古一樣，會讓人覺得很老掉牙。但就另一個觀點來講，從「史前」到歷史的書寫，這一路上人類可是不斷絞盡腦汁在發想，要怎樣將生活上的智慧教給下一代，要怎樣以創造力去變通，去適應生活環境並克服萬難，這些歷程都很不簡單。相較於今日只要使用按鈕就可以省掉很多操作而過程中完全不知所以然的現代人來說，史前人類可是天天都在手腦並用要想辦法解決問題呢，他們是最前衛、最有創造力的一群人，以身體力行的方式在過日子。

　　而就博物館的功能而言，除了典藏與展示物件的傳統功能以外，難道真的沒有激發人家感受到更多發展的可能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難怪博物館只會給人冰冷、冰凍過去的感覺了。其實博物館的展示空間是一個藉由展示與物件展現溝通平台的地方，來到這個建築體內，藉由展出主題內容的多樣性，可以引發不同參觀者與這個主題的對話，如此一來就會產生多元、活潑的看法。博物館絕對不會是一個東西進來了就跟著死掉了的地方，而是進來的東西可以產生更多詮釋與應用的地方。就像傳統這個概念，如果只認知它是那種死掉了的傳統，那就一點都不鮮活吸引人；如果這個傳統是很有創造力、不斷向前進而形成指標性的傳統，那麼它絕對可以成為引導流行與時尚的風潮。就像故宮推出「old is new」翻轉大眾對他們藏品與形象的概念，古時候那個當代最好的東西都收進皇宮了，那麼這些藏品絕對是當代最有創造力的作品，在現在這個當代也可以給許多人帶來關於文化、設計、生活、流行的驚嘆與參考。

　　相較於Suming以傳統之於音樂創作來看待與翻轉，那麼我對史前、對博物館的看待與翻轉是什麼呢？我期待大家對於「史前」的概念能有所翻轉，對史前人驚人的創造力感到佩服，能夠認識史前人是為了生活而不斷更新所學的一群能人，並且逐步累積出屬於他們在地的文化；我也期待，來到博物館的朋友，都能看到在這個空間裡的物件所蘊藏的人類智慧是如此熠熠發光，而能從這裡汲取更多的想像給自己去運用與發揮，繼續在生活中不斷的時尚、前衛下去，不只與過去連結，也有更多突破的未來。

「Suming與都蘭的巴卡路耐成長記事展」開幕。 圖：林頌恩

　　雖然說這樣的期待的確還蠻遙不可及的啦。但是再回過頭來看看這個「Suming與都蘭的巴卡路耐成長記事展」，不只Suming的音樂觀與傳統觀，就連這個巴卡路耐訓練營的緣起與期待，也是一樣希望達到翻轉與傳續的做法。巴卡路耐訓練營，呈現的是一群現代的阿美族青少年男女，是如何以他們當代的環境與思維去連結、學習他們與族群、祖先的傳統脈絡，是如何以他們當代喜歡的方式去感知、表現他們對部落文化的吸收與消化，是怎樣在與不同年齡層級的族人互動中，接續身為下一代都蘭阿美族的自我期許。

　　而這個展覽，在史前館也是個接續傳統、非關傳統的實驗之始，博物館可以怎樣跟社區、社群進行展現更多自我空間的可能，以他們長期以來最在意的事務為主軸，延伸這一路的介紹以及對未來發展的期望，連帶將當地特色介紹出來，引發大眾對當地更多認識的可能，這樣一個促進交流的平台，也是史前館想要去嘗試的另一種展示及教育的可能。而正值此展的推出期間，非常高興Suming那混合電音曲風與傳統歌詞的最新力作「Kayoing(美少女)」，榮獲「98年臺灣原創流行音樂大獎佳作」以及「2009第二屆WOW！eye Taiwan全民影音創作大賽音樂影片類金獎」，而令所有樂迷興奮期待的圖騰樂團第二張專輯「放羊的孩子」，也即將在9月9日發行。期待有更多當代原住民青年的各式作品，以及當代博物館的展覽，都能讓更多人感受到當代社群的創造力。於是在不同的路上，讓我們繼續在不同的領域上做類似的嘗試，給它殊途同歸挑戰下去吧。傳統可以很時尚，那麼史前當然也可以很前衛囉~~

「Kayoing(美少女)MV連結與歌詞」：http://johnsuming.pixnet.net/blog/post/28245743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展示教育組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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