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醫院界的醫龍與我的1895，在壽豐─小策展人失眠日記　(2)撥雲

文‧圖/林頌恩

美術設計救兵出現了！就是右邊的林惠蘭小姐！很低調呢她都不讓我拍~~

馬田帶著壽豐在地策展團隊繼續傷腦筋。

梅娘阿姨看著老照片，準備在裝置上有所發揮啦！

　　想距離開展前的日子已經所剩不多，「遺忘中重組─悲壯的七腳川（cikasuan）之戰」的展示文稿卻還在撲朔迷離中遲遲難以定調。當我好不容易生吞活剝把燕萍他們做的老人家訪談稿看透之後，再抱著林素珍老師的著作《原住民重大歷史事件—七腳川事件》繼續猛K好幾天，到了火燒屁股這個時刻我才能理解，原來七腳川事件有多難寫，因為有太多隱忍的情節、情緒在當中，必須懂得如何跳過與避過，用字遣詞也都要非常小心，才能把事實陳述出來而不引發族人內部原本看法就有所不同的更大爭議……總之，要釐清就已經很困難了，還要再做成展覽可真的是難度更高。我的心情，就像素珍老師寫的序言那樣：「在研究過程中，文獻整理與口述進行時，對於事件原貌的理解，仿如置身山中，時而清晰，一陣山嵐罩頂又陷入飄邈境地。」唉唉唉，沒錯，就是這樣啊！素珍老師早看到了一切。

　　早在一、兩個月以前，惠瑜有感於這個展覽難度太高，還問我可不可以換題目？我當然說不行，六月時就已經昭告天下了哪能臨陣脫逃，無論如何都得硬著頭皮做下去。儘管困難重重，讓我足堪告慰的是，先前10月15到16日這兩天來到壽豐討論時，我終於見到了其他幾位傳說中的策展團隊成員。

　　先前燕萍把這群成員的參與感言寄給我時，他們所寫的內容就已經讓我感到非常動容。例如玟慧，她跟燕萍的心情竟然是同一個反應。她們兩個人從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七腳川後裔，一直到訪談越多老人家就越照見先人逃亡存活的辛酸血淚，而更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更感恩祖先的辛勞。至於燕萍的親愛媽咪也是她最佳的母語救兵─林阿梅，她也在陪伴女兒做田調聽老人家談起往昔悲情的過程中，差點跟著紅了眼眶，深感應該要趕快把老人的記憶傳下去。還有同樣是阿美族青年的陳清雄，他心得上這麼寫著「自己是阿美族的一份子，必須要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也從何而去，從何而生也從何而死，民族文化及部落文化傳承真的要靠我們現代的年輕人延續流傳」……這樣的真心話語讓我感到這類感動並不是表面說說而已，我會很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如果再更深刻參與下去的話，會得到什麼樣感受。儘管先前燕萍還不敢確認清雄能否從原民課的業務暫時過來支援文物館這一陣子，但是我還是期待展場能有一名壯丁比較安心。

　　然而讓我更安心的，還有兩位關鍵人物。從三年前纖維創作培訓班時期就已經認識的張梅娘阿姨，早就是壽豐鄉原住民文物館辦創作展的常客藝術工作者。這天一通電話求救她就來到現場，慨然允諾展場的竹屋裝置可以交給她。梅娘阿姨是從事花藝創作出身的，對於作品的到位向來很要求，展場有關刺竹裝置跟竹屋的事情交給她一定沒問題。

　　另一位關鍵人物則是當地光榮村村長的女兒林惠蘭，在臺北業界擔任美術設計，因為回鄉照顧生病的爸爸，所以可以在這段時間過來幫忙。對我們而言惠蘭的出現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因為海端那邊還有馬田這位專業美術設計可以罩，壽豐這邊對他而言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們力凹惠瑜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在地會美工軟體的志工來幫忙。一開始惠瑜覺得恐怕會有困難，鄉下地方上哪裡找這種人才，然而沒想到文物館隔壁不到10公尺就有這樣的人才。

　　10月16號這天傍晚，馬田量完場地尺寸，給予一些改善現場設施的意見，跟大家討論一下大致的展場區塊規劃之後，他說他只要跟惠蘭聊聊，問問她用哪些軟體，就可以知道她能否勝任。沒想到才聊沒兩句，他就肯定惠蘭一定做得到，並且表示展板部分就全權委由惠蘭設計。這下可把原先以為自己只是單純來「協助」的惠蘭嚇一大跳，深怕她做不來。然而我倒是很樂觀，有team了！有team了！終於有team了！在地團隊的形成向來是我跟部落做展覽最大的期望跟堅持，只要有team有心，沒經驗都沒關係，有意願最重要。在離開壽豐這晚，我的心是滿滿的感謝，惠瑜的一句話，也讓我很開心。她說：「以前我會跟人家說，啊~~有空來文物館一起幫忙啊，可是就是沒有什麼很具體的事可以讓人家來幫忙，現在這次終於有了。」我了解這種心情，而我也非常期待，這個團隊的潛力。

　　前一陣子海端策展的階段，佔據我心的是「海角七號」的情節，一群有實力的樂團成員對應海端文史工作者的策展團隊。而壽豐這場，正在第四台重播的九點檔日劇「醫龍2」的大學醫院情節，可是像極了目前這個團隊有潛力的狀況。於是某一晚看完「醫龍2」之後，我終於忍不住打電話給燕萍，跟她分析起劇情，跟我們目前的情形有多像……

　　「你看喔，要開一場刀，光只有執刀醫師一個人是不可能動手術的。身為執刀醫師，你還需要臨床技師、麻醉師、第一助手、第二助手還有傳遞器械的護士，必要時還要會同內科醫生或消化科醫生一起合作。所以團隊很重要，默契更重要，策展人跟策展團隊的關係也是要這樣互相合作」、「他們在北洋醫院那種什麼資源都沒有的地方，也還是要期許自己要能夠成為救助更多患者的好醫師。今天我們身為策展人，雖然地方上可能資源不多，可是還是要想辦法把展覽做到好」、「還有北洋醫院這群醫師啊，一開始看過去很像每個人都派不上用場，事實上他們都是很有潛力的，就是需要朝田龍太郎這個執刀醫師去建立大家參與在團隊裡的信心，所以我們也要用這樣的同理心來帶策展團隊」、「重點，這幾句台詞喔你聽聽看：『只要我們全力以赴，這並非不可能的任務』、『這是很困難的事。可是我們一定能做到』、『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奮戰到底，只要這裡有與我一起奮戰到底的夥伴』、『只要有一線生機，我就不會放棄希望』……這也是我現在的心情。所以，燕萍，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

　　燕萍在電話那端也聽得熱血沸騰起來，她說她開始喜歡這種做展覽的感覺。我說對對對，就像在做心臟病灶切除手術那樣，當朝田醫師要伊集院醫師試著去觸摸進行巴提斯塔手術病人的心肌那樣要找出問題所在，所以要用手指去觸摸去記住那種感覺，那麼下次幫另一個患者手術時，就會知道哪一塊有問題的地方應該切除。趁這個時候，我們也要好好記住做展覽這最後五週是怎樣的感覺，這樣一來也會幫助我們面對下一次展覽的經驗值。

　　說到下一次的展覽，燕萍笑了：「我覺得做展覽好好玩喔，明年還想再做。」我很驚喜：「真的嗎？?什麼你會這樣想？」她說：「我跟玟慧去找老人家聊天啊，就覺得一直找自己部落的歷史，很好玩。」「那你想做什麼展覽？」燕萍很得意的說：「達亥他們海端不是做南洋軍伕嗎？我們這裡有兩個阿公也當過喔。還有八二三炮戰的，有四個阿公，而且他們都還有東西耶。」聽到這裡我真的是被打敗：「后，達亥那邊也想說接下來要做八二三，啊怎麼你們兩邊都那麼愛搞戰爭主題啊，真是~~~~」話雖如此，聽了心裡還是很高興，我很像成功促銷魔法蛋糕的麵包師傅，讓人愛上這滋味而念念不忘，更重要的是，又多了一位愛玩展覽的同好可以互相切磋、成長，這又是我做部落展覽最大的高興了。

　　就在我跟燕萍來來回回修改、陸陸續續確認展示文稿之間，展期也更逼近了。馬田也在百忙中先幫忙設計邀請卡跟海報的意象再給惠蘭修改，「七腳川」這三個書法字很有「風中緋櫻」那齣大戲濃厚的抗日味，讓人對那個時代發生的一切有更多遙想。

　　11月13日，我把目前大概抵定的文稿先寄給燕萍讓惠蘭開始做稿，其他還欠的就等我人到壽豐再補。長期以來籠罩在我頭上的雲霧已被奮力撥開，終於可以感受到頂上光線的溫度已經疏落映照下來，我這頭開始忙著要出發到壽豐的事情，準備迎向另一場倒數失眠的戰地日記。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展示教育組研究助理）

「一起走一段：原民會大館帶小館合作計畫」網站：點這裡

「醫龍2」官方網站：點這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