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與合的徘徊──Hla’alua（沙阿魯阿）與Kanakanavu（卡那卡那富）的民族正名

文‧圖／馬耀基朗

　　歸屬於臺灣原住民鄒族的Hla’alua（沙阿魯阿）與Kanakanavu（卡那卡那富）（俗稱南鄒），日前向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以下簡稱原民會）提出正名訴求與申請，希望分別成為臺灣原住民第15族以及第16族，原民會依照原住民族基本法第二條第一項第一款以及原住民民族別認定辦法第二條規定，進行核定程序，並委託政大原住民族研究中心進行學術調查。

　　Hla’alua主要分佈在高雄市桃源區，以舉行貝神祭而受人矚目。Kanakanavu主要分佈於高雄市那瑪夏區，目前積極復振傳統河祭。兩人群人數各約500人左右，都不超過1000人，雖隸屬於鄒族，但與阿里山的鄒族（俗稱北鄒）在語言上有極大差異，同時受到周圍布農族影響，而有逐漸布農語化的趨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2009年將臺灣Hla’alua語以及Kanakanavu語列為「嚴重瀕危」且即將消失之語言，原民會已啟動「搶救原住民族瀕危語言計畫」，將兩群語言即日起納入計畫內。

　　Hla’alua與Kanakanavu提出正名申請後，經原民會委託，政大原住民族研究中心除蒐集相關史料與學術研究成果外，亦實地踏訪Hla’alua與Kanakanavu居住的人群，辦理公聽會，瞭解兩群人的正名訴求、族人意識及相關意見。同時為顧及相關民族聲音，也於嘉義縣阿里山鄉達邦與特富野兩大部落辦理公聽會，以瞭解阿里山鄒族的聲音。

　　經辦理後，兩地區的意見南轅北轍，阿里山族人希望能夠盡一切力量積極說服南鄒群人打消正名訴求，並希望由阿里山兩部落頭目帶領族人，親自至高雄去遊說南鄒群人。但南鄒群人認為讓阿里山鄒族人來高雄，是很失禮的，因此決定親自至嘉義阿里山鄉說明他們的正名訴求，以請求支持，遂訂於9月8日（星期六）早上10點整，在阿里山鄉公所會議室，舉行「南北鄒民族認定過程研討公聽會」，三群人相互進行意見的溝通。

　　當天阿里山地區天空晴時多雲偶陣雨，宛如大家的心情，極度忐忑不安，不知屆時三群人見面後會不會在溝通過程中反目成仇、怒目相對。但當Hla’alua與Kanakanavu族人陸陸續續到達時，阿里山鄒族人以熱情的擁抱與慰問的方式迎接，令我們第三者在旁誤以為今天是親族聚會的場合。事實也是如此，因為有許多南鄒族的媳婦、女婿是來自阿里山鄉，而阿里山鄉也有許多是從高雄嫁過來的媳婦，當天也有不少是特定來鄉公所與親人聚會。

　　進入到會場後，自我介紹畢，各群人開始表達自我的意見。阿里山的鄒族汪俊松頭目認為阿里山的鄒族人與南鄒的人都是親戚，南鄒也是從阿里山發源過去的，不應該要獨立區分出去，應該要一同為鄒族努力，特別是未來要針對鄒族的自治努力，其他的阿里山鄒族人也一致要求南鄒的人不要從鄒族分出，畢竟相互間通婚頻繁、後代血緣關係密切，甚至阿里山的鄒族還自我檢討，認為對南鄒的人長期過於疏忽，沒有照顧南鄒的人，未來一定會好好協助；並且認為南鄒的人區分出去，在利益優惠上不但沒有增加或改變，反而會削弱鄒族整體的勢力。

　　然而南鄒的人仍認為還是要區分出來比較好，雖然南鄒的人不否認雙方的通婚與血緣關係，也知道優惠利益上沒有增加，但南鄒Kanakanavu族語老師孔岳中先生所說的，卻足以代表南鄒人的心聲，他說：

2012年倫敦奧運，代表臺灣出賽的柔道選手杜杜凱文是鄒族人，我身為鄒族感到驕傲；當棒球選手鄒族的石志偉，打出安打時，我身為鄒族也感到驕傲；當外面的人稱讚鄒族人聰明、漂亮、有能力時，我也以身為鄒族人感到驕傲。但是當孩子問起我們什麼是Hla’alua語？什麼是Kanakanavu語？為什麼與鄒族語不同？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當Hla’alua語以及Kanakanavu語急速消失時，我們真得感到十分痛心，我們與阿里山鄒族人血緣密切、關係密切，我們不否認，但是我不願意讓Hla’alua語以及Kanakanavu語消失在我們這一代手中，也不願意讓Hla’alua以及Kanakanavu文化消失在我們這一代人，我們決定為文化命脈努力。我們正名不是要取得任何利益，就請你們以兄弟都長大成人、需要分家的態度來看待我們，我們還是不會忘記與阿里山鄒族人的關係。

　　當大家充分在研討公聽會陳述完意見後，我看到了以下的畫面：南鄒的人特定釀製小米酒、殺烤豬隻，擺桌宴請阿里山鄒族人，雖然阿里山鄒族人接受邀請吃飯，但一向有好酒量、喜吃烤豬的阿里山鄒族人卻對南鄒人所準備的小米酒與烤豬原封不動，當有不知情的阿里山鄒族人欲動筷享用時，立即會被告誡說：「這是南鄒人準備的酒與豬，你喝下酒吃下肉，南鄒人就會遠離你而去，不再是鄒族人了。」這時阿里山鄒族人會立即停止喝小米酒與吃烤豬，僅食用當地的啤酒與阿里山出產的菜餚，幾乎是兩個阿里山鄒族對應一個南鄒族人，欲以酒灌醉南鄒人，並要求南鄒人先擱下正名訴求，暫停申請，有事好好商量，阿里山鄒族人會盡全力協助……

　　筆者本身蒐集自邵族以來有關各民族正名的資料，也親身參與自太魯閣族到賽德克族的正名運動，各族正名運動的風格與正名之關係及民族間的對應均有所差異。阿里山鄒族是以營造強烈的感性氛圍，再以細膩地理性來說服Hla’alua與Kanakanavu打消正名念頭，Hla’alua與Kanakanavu正名則是順著感性的氣氛，來理性地說明正名的訴求，雙方在宴席上你來我往。未來會如何發展，仍需要觀察與關心。

（作者為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南科分館籌備處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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