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崁頂布農家族系譜展─我的名字從何而來》談布農傳名字的希望
文/ibu istanda takiscibanan胡郁如‧圖/林頌恩
之所以想要做《崁頂布農家族系譜展─我的名字從何而來》(mais na isa inaka nganan)這個展覽,最一開始最想傳遞的就是Kamcing(崁頂)部落的故事,像是崁頂是怎麼來的,然後崁頂裡面到底住了哪一個家族的人;再來就是崁頂的以前是怎麼樣,其實那是最好說明自己是崁頂部落的方式,也就是把之前《崁頂百年‧憶起回家》(muskun kata kulumah)的展覽內容做一個簡單扼要的總整理。
再更細節的部份,就是讓孩子知道我的名字是從哪裡來,這個也是我們透過製作部落家族譜時發現,布農族傳統名字是非常有順序地傳下來的,要讓孩子們知道,原來我的族語名字是從我的阿公、我的阿嬤那邊傳下來的。
為了要讓孩子知道自己的名字從哪裡來,當崁頂國小畢業旅行走回老家時,我們晚上在山上,我那時帶孩子畫家譜時就問孩子一句話:「你們知道你們的名字是從哪裡來的嗎?」我覺得這句話就是馬上點醒他們,他們跟我說:「我只知道是阿公欸!」、「我只知道是大伯!」我就說:「那你們知道為什麼嗎?」他們說不知道的時候,我們就教他們畫族譜,從族譜上面就可以看得出來,原來我的名字就是這樣子傳下來的。
其實我們如果只做直系族譜的話,那這個區塊只能夠看到一點點而已,因為如果我們沒有更多的資料,是沒有辦法知道家族裡面不同世代到底有甚麼名字。所以在做家族譜的時候,我們會希望看到更多資料,是因為我們希望可以知道阿公的阿公的兄弟姊妹,這樣才會知道我爸爸這邊兄弟姐妹的名字是從哪裡傳下來的。每一代的名字都從他不同的長輩傳下來,那名字到底是怎麼傳下來的,如果我只能知道我阿公那一代他兄弟姊妹的名字,但是我卻沒有辦法知道我爸爸的阿公也就是我曾祖父那一代兄弟姊妹的名字,那麼在這個找名字、要給未來的孩子取名字時就會讓我們覺得很困難。
為了做這個跟名字有關的展覽,我們辦了戶口名簿工作坊,那時就有長輩提到,像我是takiscibanan家的,我們家就不可能會擁有dastal這個名字,像這樣的事情長輩們都知道,可是我們孩子這一輩就都不知道,也不懂為什麼不能夠用dastal這個名字給我們家族的小孩使用。因為takiscibanan家的人就是不會使用這個名字,所以如果有dastal這個名字的人,就表示他是別的家族,是takistalan家族的人。所以我們必須要去證實老人家的每一句話,當他說為什麼不能的時候,我就要去找,為什麼不能。所以我想要透過更多的資料看得到為什麼不能、為什麼能,好讓孩子知道。透過老人家的口述,再經過我們現在的紙本調查,才能夠更準確地跟下一代說,我們這個家族的人在命名時就是不能夠用別人家族的名字。
以前其實是生的孩子多,所以名字都傳得下來,但是我們現在生的孩子越來越少,就會變成傳來傳去就只傳排行前面的那幾個名字,排行後面一點的名字就沒有機會被傳下來。那未來以後如果不小心孩子生多的時候,那我們要怎樣把名字再取回來呢。那個順序其實都有一致性的,不可能是跳來跳去。所以必須要透過我們現在在做的一件事就是族譜調查,讓未來知道說,好比女生的名字ibu的排行就是大的、就是比較前面的,再來就是valis,再來就是甚麼甚麼的,名字是由長到幼,是一直都有這樣的順序傳下來,這才是未來希望更多孩子能夠看到的一件事情。一些老人家也逐漸走掉了,我們能夠問到的東西其實已經是非常非常少,甚至是我們在命名的時候一定要問長輩,我的孩子要叫甚麼名字,因為我們已經不知道那個順序。
就像,我生了一個兒子,但是我兒子沒有辦法取我公公的名字。因為,我公公是意外離開的。所以他們說,沒有辦法取公公的名字。不過我公公的名字,會因為這樣就沒有辦法再取回來嗎?這是有解的。老人家會說,這個名字在這個家族第四代的時候可以取回來,也就是說我的兒子生兒子的時候,就可以再把我公公的名字取回來。這就是我們在做的這個家族系譜展覽,覺得意義重大的事。我們就是不想要讓名字不見,希望讓布農的名字一直傳下來,因為每個名字對布農族來說都是非常有意義的。所以,我們現在要鼓勵大家,生孩子,把名字取回來。
還好有部落弟弟可以幫忙展場吶!姊姊很需要你! |
回想當初剛開始做〈崁頂百年展〉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阻礙是沒有人跟我一起做,可是漸漸做下去的時候,年輕人我們可能分成兩組,一種是行動派的,再來一組可能是文書派的,只要把部落裡面這些青年分好,他們就會漸漸出現。因為不可能叫文書的去做木工,因為那不是他們的強項。那這次做《崁頂布農家族系譜展─我的名字從何而來》特展的時候,漸漸地有部落的弟弟楷臣跟我做,我一個女孩子沒有辦法做木工的工作,弟弟跟著我幫我處理我沒辦法做的事情。這次展覽我真的很輕鬆,因為當有越來越多人跟著一起做部落展覽的時候,對我來講是可以分擔我很多壓力的事情。
在日本念書的弟弟aliman這次也是協助很多,他協助日語的校正,因為那都是我們不會的,我們也沒有錢特別去請日語翻譯員,可是假如真的有翻譯員的話,可能也不了解我們在講甚麼,必須要是部落裡懂布農族文化又懂日語的人才能知道上面到底寫了甚麼。aliman這才回想說,那時候長輩跟我說了甚麼,是不是在講這個,因為大家的連結性都在,最後才能把展板都做出來。如果沒有互相連結的話,這些資料沒有辦法讓大家看到。
但是這次唯一的遺憾就是崁頂的tamapima家族,我們沒有找到日本時代他們家族的日本名字,其他家族都有找到、都能跟戶口名簿連過去,更老的長輩走了,現在的長輩也不知道。因為我們有一塊展板單元是「崁頂部落布農族各氏族姓氏關係表」,上面把布農家族對應日本姓氏以及漢姓的關係都對照出來,但輸出的前一刻還是沒有出現更多關於tamapima家族的資訊,如果以前確實有這樣的資料但我們卻找不到,那麼就感覺在田野調查上有一個遺憾。
但是因為這是部落的展覽,不是一個結束而是開始,所以當哪天又出現新的資料,就可以把展板從架上拿下來,再換上新的內容,這樣一來崁頂的故事就永遠存在。過了十年、廿年,未來的世代有更多的孩子嫁進來或是嫁出去,或是有不同家族搬過來崁頂定居,那麼部落的故事一定會有不一樣的呈現。這次展覽只是我們發現的前線,希望每個時代都能把每個時代的故事寫下去,未來到崁頂兩百年的時候,還能夠看到我們的故事一直講下去。
(本文作者為崁頂百年策展團隊,《崁頂布農家族系譜展─我的名字從何而來》策展人)
▲TOP |